這話里的不滿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,這是不滿她不來給父母請安呢。
靜安郡主和褚惜玉都沒說話,長平侯則是十分欣慰,兒子是個懂事孝順的,非常護著母親和同胞的姐姐褚惜玉,見不得旁人不敬她們。
縱使這旁人是褚映玉這嫡親的長姐。
褚映玉只是平靜地看著他,說道:“我生病了,無法下床?!?/p>
褚瑾玉狐疑,“可是大夫不是說……”
“瑾玉!”褚惜玉叫道,“你這是干什么,懷疑姐姐嗎?”
褚瑾玉哼了一聲,終于不再說話,不過從他看褚映玉的表情來看,便知道他心里是不滿的。
褚映玉的病早幾天就好了的事,其實也瞞不住主院,畢竟有大夫看著呢。
但褚映玉仍是窩在秋藜院不出門,也不來給父母請安,褚瑾玉知道這事后,自然極為不滿。
眼看氣氛僵硬,長平侯轉移話題:“你們這是從哪里回來?”
褚惜玉頓時笑起來,“我和弟弟今天去珍寶閣,給外祖父準備壽禮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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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
褚惜玉和褚瑾玉嘰嘰喳喳地和父母說他們今天在珍寶閣買了什么。
長平侯夫妻倆含笑聽著,靜安郡主臉上已無先前的怒氣,神色柔和,看向兩個小兒女的眼神,溫柔而慈愛。
“我給外祖父買了一方硯臺?!瘪蚁в窀吲d地說,“據說這是前朝的曹宰相所用過的端硯,研出來的墨汁細滑,書寫流暢不損耗,正好前陣子聽外祖父說他缺了一方硯臺,希望外祖父喜歡?!?/p>
靜安郡主嘉許道:“你外祖父定然會喜歡。”
褚瑾玉撇嘴,嚷嚷道:“只要姐姐送的,不管是什么外祖父都喜歡,外祖父最喜歡姐姐了?!?/p>
“瑾弟,你羨慕???”褚惜玉臉上滿是自得之色,“誰讓我長得比你好看、比你討喜呢?!?/p>
褚瑾玉朝她扮了個鬼臉,傲然道:“我是男子漢,不和你比這個!”
“……”
姐弟倆當場斗起嘴來,長平侯夫妻皆是笑瞇瞇的,一家四口和樂融融,顯得一旁的褚映玉像個外人似的。
褚映玉垂著眸,并不言語。
這種事她早就習慣了,或許上輩子她還會黯然神傷,現在只剩下一片平靜。
祖母在世時,曾經和她說過,人這一輩子,無法圓滿全乎,得之我幸,失之我命。所以祖母護著她、寵著她,父母則忽略她、不在意她。
直到他們說完壽禮,說起三天后的靖國公的壽辰。
褚惜玉突然轉頭說道:“長姐,你的身子如今已經好全,屆時也和我們一起去給外祖父祝壽罷?”
靜安郡主臉上的笑容微斂。
長平侯笑道:“確實,映玉的身體好了,應該去,你這陣子病著,你外祖父也念著你呢?!?/p>
褚映玉應了一聲。
褚瑾玉突然說:“長姐,我和姐姐今天去珍寶閣給外祖父買禮物,不知道長姐你要給外祖父準備什么禮物?”
他的語氣天真中透著幾分頑劣,仿佛真的只是好奇長姐準備的禮物。
褚映玉說道:“我給祖父做雙襪子?!?/p>
聞言,褚瑾玉臉上露出一抹諷刺之色,“長姐,這可不行,靖國公府有專門的繡娘給外祖父做衣裳襪子,可不稀罕你一雙襪子。”
話里話外,諷刺她小家子氣呢,舍不得銀錢,也有拐彎抹角將她比作繡娘的意思。
長平侯不禁皺眉,面露不贊成之色。
褚映玉抬頭看他,神色清冷,平淡地說道:“我可比不得小弟手里的銀錢多,聽說母親時常補貼你,能讓你在外面隨便花錢,宴請同窗,自然能給外祖父準備好的壽禮,我就只能親手做套襪子。要是你看不慣,你將你的銀錢給我,我也可以去給祖父買好的禮物?!?/p>
一般未出閣的姑娘家手里沒什么可以支使的銀兩,月銀根本不夠花,平時想要買些什么,靠的是長輩們的賞賜和補貼。
靜安郡主平時沒少補貼褚惜玉姐弟倆,至于褚映玉是沒有的。
這種事大家心知肚明。
聽到這話,在場的人俱是呆了下,滿臉不敢置信。
那個向來柔順文靜、清雅嫻淑的褚映玉,居然敢懟人了?而且懟的還是褚瑾主這個侯府的小霸王?
這還是褚映玉嗎?
因為太過震驚,褚瑾玉甚至都忘記生氣。
褚映玉卻不想在這里待了,朝父母行了一禮,以身體不適告退。
當她走出門后不久,還能聽到褚瑾玉生氣的怒罵聲。
褚惜玉和褚瑾玉雖是龍鳳胎,但性格相差極大,褚惜玉嬌憨活潑,褚瑾玉莽撞沖動,主意極大,要人順著他,不能忍受別人反抗他。
上輩子,褚映玉對上他時,都是能避則避,能忍則忍。
不過現在,她不想忍了。
其實挺簡單的,不是嗎?直接懟回去也不見得有什么,難不成褚瑾玉還能當場打她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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寄春跟著褚映玉離開正院,臉上止不住的擔心。
雖然她不知道小姐給侯爺郡主請安時發生什么事,但她也聽到世子生氣的怒吼。
長平侯只有靜安郡主一個妻子,沒有妾侍,夫妻倆共育有三個孩子,褚瑾玉是唯一的男丁,出生后不久就被請封為長平侯府的世子,在府里素來霸道,也不知為何,他特別喜歡針對大小姐。
“小姐,世子好像挺生氣的?!奔拇簯n心地說,想問世子為何生氣,不會和小姐有關吧?
沒辦法,先前看世子和二小姐進去時,兩人好像還挺高興的。
褚映玉隨意地道:“哦,大概是得了什么瘋癥吧,不用理他。”
寄春愣了愣,第一時間四處查看,發現周圍沒有人時,總算松了口氣,趕緊道:“小姐,您可別亂說啊,萬一被人聽了去……”
到時候世子絕對會直接闖到秋藜院,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。
褚映玉漫不經心地哦一聲,一看就沒放在心上。
這讓寄春急壞了。
她終于明白小姐這陣子哪里變了,原來是變得大膽,不僅裝病不去請安,居然連世子都不放在眼里。
回到秋藜院,便見兩個丫鬟坐在廊下閑聊,見她們回來,忙起身行禮。
“小姐,你回來啦?!?/p>
說話的丫鬟是寄冬,她和寄春都是秋藜院里的大丫鬟。
褚映玉沒理她,直接進了內室,寄冬正要跟進去,寄春攔住她,說道:“小姐渴了,你去沏壺茶過來。”
寄冬盯著門,暗啐一聲。
她是長平侯府的家生子,被夫人派來伺候大小姐的。
寄春則不同,她是大小姐當年從青州那邊帶過來的,大小姐更倚仗寄春。
對此寄冬很不高興,一直想要取代寄春,可惜寄春有時候雖然憨了點,但行事謹慎小心,很少能抓住她的把柄,加上大小姐護著,讓她一直沒辦法取代寄春。
寄冬沏了茶過來后,褚映玉沒讓她在房里伺候,而是指派了一個任務給她。
讓她做一雙男性的襪子。
寄冬滿臉狐疑,大小姐讓她做男性的襪子做什么?
寄春也同樣疑惑,很快就得到答案:“三天后是外祖父的壽辰,這是給他老人家的壽禮?!?/p>
寄春愣住了。
對哦,她總算想起靖國公的壽辰就在近日。
往年不管哪個長輩過壽,都是小姐親自做些衣服鞋襪等當禮物送過去的,禮輕情義重嘛,對沒出閣的姑娘家來說,絕對挑不出錯誤。
也不是她家小姐小氣,而是小姐手里沒什么銀錢,只能如此。
今年因為小姐前陣子落水生病,養身體都養了大半個月,哪里還記得這個?這壽禮居然還沒準備。
可是就算沒準備,讓個丫鬟做可以嗎?
“怎么不可以?”褚映玉神色淡然,“反正只要咱們不說,誰會知道?”
“可是……”
褚映玉打斷她的可是,去清點自己手里的現銀。
裝銀子的是一個雕著寶相花的烏木匣子,褚映玉打開,看到里面孤伶伶躺著的幾塊碎銀子,不禁沉默了。
她知道自己沒出嫁前一直都很窮,沒想到窮成這樣。
嫁給七皇子后,要說好處,就是她再也沒為錢財這些身外之物煩惱過。
不說皇子妃的月例,七皇子也是個大方的,不僅將府里的賬冊交給她管,連帶他的私庫都給了她,那是她一輩子都想不到的財富。
只能說,作為圣人唯一的嫡子,七皇子真的很有錢。
大概是看多了,甚至連雞子般大的珍珠都能讓她當彈珠玩,以至于她居然覺得錢財也就那樣,生不帶來,死不帶去。
現在,看到匣子里的幾塊碎銀子,她突然發現,其實銀子這東西還是挺重要的,不可或缺。
寄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說道:“小姐,您是要買什么東西嗎?”
褚映玉掩上匣子,眼不見為凈,幽幽地嘆了口氣。
她想改變這輩子的命運,甚至這些天都在琢磨著怎么改,沒想到首先要改變的就是窮命,果然要先搞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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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明星稀,梆子聲遠遠地傳來,擾人清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