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選了一堆的東西,寫了滿滿當當一張紙,叫覃惟查價格,查材質。
覃惟有一瞬間的欣喜,以為?是?自己的救星,眼巴巴瞅著他,詢問:“您今天下單嗎?”
陸觀霧挑挑眉,“我有說我要買嗎?我就是?來看看的啊?!?/p>
“……”
最后他不咸不淡地走了,對她擺手調笑道:“拜拜了,小美女?!?/p>
拜你個頭。
覃惟的格局沒有那么大,她在心里小小聲吐槽,綜合判斷下來,她認為?這個人是?騙子,假貨制造商。
種種跡象都印證了這一點,他在線上要了各種資料,線下過來還各種角度拍照片,了解設計,材質,工藝……產品數據,難道不就是?回去做假貨的嗎?
覃惟有點懊惱,本來就挺寸的,還遇上這種人。
早就過了下班時間,她收拾東西去乘地鐵。天已經?完全黑了,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,已經?被流放兩個多月了,再有不到一個月就可以回到店里了。
這個季度也就要結束了,她沒有機會再回到店里了,大概率會離開rossi,于是?下載一個招聘軟件,開始看專業對口的工作。
“滴——”
一輛車停在路邊,車窗降下來,陸觀霧側頭對她笑笑:“你是?要回家嗎?要不要我送你?”
覃惟嘴角抽搐了一下,說:“不用?,謝謝您陸先生。”
“真不要?你要去哪兒,這個點兒可不好打車啊?!?/p>
“真不用?,謝謝?!?/p>
陸觀霧的跑車揚長而去,覃惟盯著猩紅的車屁股燈,心說假貨制造商還挺有錢啊,開個阿斯頓馬丁。
覃惟并不喜歡這種紈绔的男生,也不會被對方的糖衣炮彈迷惑,她前男友就是?這樣的類型,玩來玩去無非那一套。
本以為?這件事?就此告一段落,沒有想到陸觀霧隔了幾天,又在微信上卷土重來,問些有的沒的。
覃惟盯著手機發愣,這個人怎么回事?啊?
她不想回復了,可是?不回復又不禮貌,萬一被投訴了,倒霉的還是?自己。
可是?等覃惟詳細回答了對方的問題,再主動?詢問一句時,這人又消失了。
反反復復被客戶折磨,又開不了單子,真的越來越崩潰。
*
今天陸思遠約了幾個朋友談事?,周玨應酬完,順道過來看看覃惟。
沒什?么人的時候,她坐在自己的小工作間里,下巴抵著桌面,神情蔫耷耷的,好像什?么也不想,什?么也不干。
周玨這次怕嚇著她,裝作咳嗽了一聲,覃惟條件反射般立即站了起來,低頭彎腰,微微笑:“您好!”
一些列動?作十?分機械化?。
“是?我。”周玨走了進來。
“enzo總?!瘪┐舸舻卣驹谀?,又微微側身?,似是?在等待他視察工作。不過這也沒什?么好視察的,經?由上次的教訓,她把一應事?務都做挺好了。
“你剛剛在發呆?”周玨走進她的小隔間,在椅子上坐了下來,“客戶聯系完了嗎?”
“篩選過了?!彼晃逡皇?地回答,她這段時間一共聯系了258個客人,看似有一點點成效,約了線下活動?,但是?都沒有成交,只有一個去了店里perla幫她接待,開了一萬多塊錢。
看來他那句“接待一百個客戶,總有一個能幫助到你?!钡难哉摬⒉怀闪ⅰ?/p>
“你看上去并不滿意這個結果?!敝塬k看她的表情。
她該滿意嗎?
覃惟反正已經?不對這里抱有什?么希望,她假惺惺地笑了笑,“如果您有不滿意的地方,我可以改?!?/p>
“讓你寫的零售數據診斷報告發給我了嗎?”他又問。
覃惟呆了幾秒:“我上周就發了啊?!?/p>
“我沒有收到?!?/p>
“我確實已經?發了啊?!彼蜷_自己的電腦去找,指給他看自己確實發送了的。周玨明白過來什?么,用?她的電腦登錄了自己的郵箱。
原來是?被當做垃圾郵件攔截住了,他的手指挪了挪鼠標。覃惟的眼神很好,看到收件列表里有一封標題一模一樣的郵件,但是?發件人是?marketing部門的一個同事?,并且標記了已讀。
覃惟瞬間明白過來,“您也叫別人寫報告了?”
那個同事?是?周玨的人,一點都不奇怪,他淡淡地說:“我安排了人過來做調研?!?/p>
怪不得,覃惟總是?隔三差五地接觸到市場部的人,但他們行程很忙,跟她溝通一下工作,又很快走掉,都像領導視察。
“你以為?這里只有你一個人嗎?”周玨抬眼看她。
覃惟詞窮,enzo以為?這樣會讓她感覺自己被重視了嗎?心甘情愿在這個地方耗時間。并不會,她只是?覺得留給自己這個棄子的時間不多了,鼻頭有微微的酸意,很是?委屈無奈。
她用?心整理?數據,寫報告,直接被當成垃圾郵件處理?掉了。覃惟低垂著眼眸,無意識地搓了搓手指。
周玨看她的表情,又看看她的桌子。
上次他過來,桌上有一大捧芍藥,這次只有一株了,她的粉色水杯也不再放上來,桌面干干凈凈,似乎映射了她越來越低落的狀態,還有某種決心。
周玨從始至終都沒有打開郵件,問她:“我最近沒有過來,有碰到什?么困難嗎?”
覃惟能想到的,就是?目前唯一還在積極聯系的陸觀霧,他總是?刁難自己,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。
對于陸觀霧讓她發內部資料這件事?,覃惟怕違規,就去問了wendy可不可以,wendy直接反問了她:你是?第一天做銷售嗎?
覃惟沒有必要拿這事?兒再去問enzo,再一次找罵。
她搖了搖頭。
周玨身?體微微往后靠了些,笑了,用?極輕松的口吻說:“看來荊軻刺秦應該派你去?!?/p>
“為?什?么?”她不明白。
“你的嘴很嚴,藏匕首安全?!?/p>
“……”
覃惟臉上笑了下,并沒有真被這樣的調侃逗笑,她的心情很沉重,快要宕到死掉了。
“真的沒有嗎?”
覃惟說:“有個行事?作風挺奇怪的客人?!彼€是?把陸觀霧的情況跟周玨說了。
“你覺得客人在騷擾你?”周玨誤解了她的意思。
“沒有。”覃惟趕緊澄清,就是?有點搞不懂,想叫他給分析分析。
“向你扔泥巴的客人不一定不會在你這里成交,對你笑臉相迎的客人也不表示絕對地信任你。表面社交不代表什?么?!彼粗难劬Γ龖撘靼卓腿巳幽喟偷脑蚴?什?么,說道:“不要用?你淺顯的職業經?驗,對客人下定義??!?/p>
道理?覃惟懂,可還是?有些不服氣,“我已經?積累了一些經?驗,不是?妄下斷言?!?/p>
“半年也叫經?驗?”在周玨看來,她根本都沒有入門。
覃惟:“如果他跟我要各種內部數據,我也可以給嗎?”
她的電腦開著,正登錄系統,周玨把鼠標往下拉了拉了,看見了訪問記錄文字描述最多的那個名字。
她是?個很細心的女生,甚至有些笨拙,把與客人每一次的溝通內容,事?無巨細地都記錄下來了。
周玨皺了下眉頭,又看眼自己的手機,似乎在查什?么,但沒有結果,不是?他認識的同行或者客戶。
他對覃惟說:“你有沒有故意犯過錯?”
“沒有。”她從小到大都特別乖,一個膽子很小的人,你能指望她闖什?么禍端呢?
周玨沉默了一下,“有些錯誤,犯了也就犯了。如果結果是?失敗的,你沒有什?么可以失去。如果成功了,也沒有人計較這種微小失誤?!?/p>
覃惟好像懂了,她問:“您是?說,我可以?”
“我不懂銷售,這是?你的工作?!敝塬k闔上了電腦說道。
她既然?這樣問了,不就代表這個客戶是?她最后的指望了嗎?
“……”
除了這個,覃惟手里再也沒有能開發的客戶了,也沒什?么好跟周玨匯報的了。
又到了下班時間,覃惟上了周玨的車。
她在想他最后說的那句話,他這么精明的人,是?不是?已經?覺察出她的去向?
夏天的日長那么長,但天還是?黑透了。
入目皆是?汽車尾燈,一路蜿蜒如紅色飄帶,把他們堵在路上。
周玨沒有開口說話,車里很安靜。
覃惟低頭玩手機,在看自己這一周的星座運勢,她以前沒有研究過星座,這兩個月頻繁關注??赐晷亲秩シ素孕W。
人在低潮期,又沒有借酒消愁的習慣,不給自己算算命還能怎么樣呢?
可是?,即使算出來運勢有多好,她的狀況都是?一如既往的糟糕,怎么都逃不出這片泥沼。
覃惟看著窗外閃爍的霓虹燈,繁華的北京城,這里是?首都,全國政治文化?中心,gdp排名第二?的城市……可是?她越看這繁華,越是?悲傷。
她很想給家里人打電話。
媽媽,闖社會真的好難啊。
我快堅持不下去了。
……
“enzo總,您把我放在前面的公交車站就好。”覃惟不好意思讓領導把自己送到家門口。
周玨側眸看,旁邊有一家高端百貨商場,他打了個方向拐進去,“時間不早了,一起去吃飯吧?!?/p>
覃惟實在沒有胃口,但還是?莫名其?妙跟著下去了。周玨選的一家餐廳人均并不便宜,他點菜也很隨意,并不會看價格。
吃完飯,覃惟抱著手機,忽然?說:“這頓飯,我請您吧?!?/p>
周玨盯著她的臉,輕聲笑了笑 ,“你的工資,付得起這張賬單嗎?”
他嘲笑她工資低?
可她只能強行給自己挽尊:“我富二?代,行不行?”其?實她并不是?什?么富二?代,有的只是?親近人的愛,才把她保護得笨拙又幼稚,北京這么大她算老幾。
周玨看她如此堅持,“為?什?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