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嚇得臉色慘白,向二師兄投去求救目光。
二師兄說:“本來把蠱蟲逼出來,讓雞吃掉,然后把雞燒了。”
“現在怎么辦?”
“把你燒了!”
我一把抱住二師兄胳膊,“二師兄,我還要幫師門還債,我不能死啊!”
二師兄哈哈大笑,“看把你嚇得,等回去給你熬一鍋藥膳。”
賈夫人得救,賈捕頭對二師兄千恩萬謝,我很不滿意,殊不知他老婆的命是我用我的命換的!
我抱著大公雞跟在二師兄后面回到大牢。
師父看到公雞非要讓二師兄給我煮了,我說什么也不讓,“師父,你徒弟中了七星蠱,你都不問一句的嗎?”
師父直接翻了個白眼,中蠱的又不是我!
我又跟其他師兄說:“我快要死了!你看,七星蠱!”
大師兄哦了一聲,我幫你找個好點的風水先生。
三師兄說我這本圣人說燒給你。
“你們怎么這樣啊!”
“慫樣!”
三師兄習慣性地用書卷砸我腦袋,“當年二師兄拿砒霜給你泡澡時,你嚎得可比現在響亮。”
我試著運行內力,發現沒什么異樣,這才放下心來。
二師兄哈哈大笑,“其實,賈夫人的七星蠱,還有一種更簡單的解法。”
我問怎么解?
二師兄說,“你倆睡一覺就行了,七星蠱喜毒,你正是最完美的宿主。”
賈捕頭聽得頭頂直冒綠光,沖二師兄作揖,“先生,大義!”
大師兄說你還是先想想怎么找回那三千鈞真氣吧!
對,繼續尋找陰煞隱匿的真氣!
還有四天就是臘月十五,若能找回三千鈞真氣,師兄們稅蟲噬體時,也能少受些罪!
今日在賈捕頭家中看到的那一幅畫,七具焦尸中就有陰煞。
看來陰煞給我留下的“丙字七區”,并不只是東海郡的編號,也指代丙七牢舍!
我決定要去探查丙七區!
……
我不敢一個人去,拉著三師兄和賈捕頭一起。
賈捕頭并不贊成,說上月又有個倒霉鬼死在那里,一旦觸發大陣禁制,你會尸骨無存。
“別忘了,你老婆的蠱蟲還在我體內!”
他拗不過我,這才同意只帶我們到門口。
丙字號牢舍在甲字斜對面。
賈捕頭打開丙區生銹的鐵鏈,“兩年前這兒鬧過抗稅,七個不要命的想硬闖大陣,結果全被燒成了炭。打那以后,這鬼地方連耗子都不樂意來……”
牢舍破破爛爛,一股混著血腥味和霉臭撲面而來。
青苔在靴底發出黏膩的擠壓聲,像是咀嚼腐肉的舌頭。
越往里走,覺得一陣耳鳴聲傳來。
就像金稅大陣運轉時的齒輪摩擦聲。
越靠近丙七區,耳鳴聲愈烈。
尖銳如針,直刺耳膜!
賈捕頭用手帕捂著鼻子,“前面就是,我不能進去了!”
七區在丙字號牢舍的盡頭。
鐵門被烈火燒蝕,只剩焦黑框架蜷曲著,蛛網般的銹痕爬滿鎮武司封條。
封條以特制黃紙制造,寫著:永歷五年,臘月十五,鎮武稅司封。
四周,隱約有真氣流動。
三師兄撿起地上木棍,觸碰到封條,只見黃紙瞬間亮了起來。
嘶嘶聲響!
無數條金絲如觸手一般從封條上蔓延而出,纏繞住木棍。
浮現出寸寸賬目:“丙七區地磚修繕費,永歷五年賒欠八十搬…利息累計三百搬!”
三師兄立即松手!
金絲便如魚線切豆腐般貫穿而過!
咔嚓——
棍身炸成齏粉,碎屑在空中凝成“赤字”二字。
“好險,一級禁制!這封條連接著金稅大陣!”
懷中雙蛇玉佩發熱。
我取了出來,上面竟泛起了金黃色的微光。
銜尾雙蛇忽然張開了嘴巴,將這些金絲吞入腹中!
玉佩滾燙,幾乎握不住,蛇瞳中泛起青光。
隨著金絲消逝,耳中的鳴叫聲突然沉寂,只有心臟撲騰跳動。
蛇身變成了金黃色,門上封條漸漸暗淡下來。
我問三師兄,“師父的墨玉雙蛇佩這么厲害!”
三師兄沉默片刻,道:“它本就該屬于你,這……”
他忽然轉了話題,“里面沒什么好看的,兩年前就見過了。你進去,我在外面幫你掠陣。”
我感覺他似乎知道些什么,只是不愿意多說。
站在門口,我抬頭看到了一張蜘蛛網。
黑色的蜘蛛蹲在墻角,靜靜地等待著獵物。
小蟲掠過蛛網,卻被黏住,掙扎著震動翅膀,可無濟于事。
蜘蛛迅速行動,向小蟲爬了過去。
這一刻,我生出一種感覺。
江湖就是張吃稅的網,而我,就像是那一只小蟲,鉆進了早已編織好的巨網之中。
……
門沒有上鎖。
我提著油燈推門而入,當看到牢舍內的景象時,瞬間頭皮發麻。
地上有六具內部焦化的尸體,或跪著、或蜷縮、或趴著,手中握著破損的稅吏腰牌。
——與在賈捕頭家中看到的畫卷一模一樣!
只是少了一具陰煞的尸體!
時隔兩年,皮膚沒有腐爛,面部清晰可辨,卻又猙獰扭曲。
仿佛臨死前遭受了巨大的折磨!
六具尸體身體下面,有一道道淺淺的焦痕,匯到了墻壁之上。
仿佛是有什么東西,從墻體中鉆了出來,吞噬了他們!
手中玉佩溫熱。
我掃過尸體,目光每落在一具尸體上,眼前便出現一行的文字:
“張君亭,前鎮武稅司四品稅官……”
“牛書源,前鎮武稅司四品算師……”
這些死者竟然都是鎮武司的人!
難怪二師兄說,金稅大陣的每一道紋路,都是活人熔成的金水澆的。
這個大陣發起瘋來,連自己的人都殺!
看來兩年丙七區的那一次事件,絕非是簡單的暴動。
我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體,來到墻壁前。
墻壁上縱橫交錯,與東海郡塵微臺上的石頭一模一樣!
我忽然意識到,這個丙字七區,并不是牢房。
而是天道金稅大陣的一個維修臺!
墻壁正中央,有一個銹死的羅盤,中間有個圓形缺口。
形狀像我手中的玉佩,但只有一半大小。
我撫摸著,羅盤寒氣透過指縫往骨頭縫里鉆,仿佛攥著塊千年玄冰。
試探著轉動羅盤,銹蝕的齒輪發出‘吧嗒’一聲,竟還能動!
煞臨終的血字驟然浮上心頭——“永歷五年臘月,丙字七區,偷天換日!”
永歷五年,丙巳蛇年。
我將第一層羅盤對準了“丙巳”,第二層撥到了“丙七”,隨即咬牙按了下去!
整個房間的空間驟然扭曲!
墻壁上滲出無數金色的真氣,如蛛網一般蔓延,將四壁染成一片金色。
我低頭看向手中玉佩,蛇瞳處浮起一圈年輪紋路,正是永歷紀年的刻痕。
我對外面喊了一聲:“三師兄!”
沒有人回答。
我心中生出一股恐懼,連忙逃離出去。
跨出門的剎那,寒意陡然褪去。
眼前仍是丙字號牢舍,卻再無青苔蛛網。
墻壁光潔如新,赫然貼著《永歷五年欠稅賞金榜》,朱砂勾畫的名單刺目驚心。
一陣哄笑從牢門口傳來。
幾名捕快圍坐涮著火鍋,紅湯翻滾間,肉香混著牢房的酸腐味撲面而來。
“鍋底是人骨,紅湯是人血,涮的是人肉!”囚犯的嘶吼從鐵欄后炸開。
捕快們卻嬉笑著擲去一片肉:"這詞兒用得妙,賞你的!子時一到,有你們好受!”
等我回到丙七牢房時,七個人正圍在一起,密謀著什么。
其中之一,便是陰煞陰九沖!